洞腔很大,潮湿而阴沉,里面流着一条暗河,水声在洞里反复回荡。真有一个斗大的人字,就在光滑的石壁上,色泽近于黑色。于丽抓着我的手坐了下来,神色怪怪的。“你说那人死的时候,为什么要用血写这么大的人字?”
“你认识这个人?”
“我的父亲认识,我也问过我的父亲,他只是说这样死一点都不值!”
我紧紧地抓住于丽的手,她的手冷得出奇。
不久,布拖县因为工作需要,就派小车过来,把于丽的父亲和于剑接走了。
我和陈姨赶到于丽的家,庄梦阿姨的嘴角破了,单薄的衬衣也被撕开,浑身青紫夹着血痕。于丽哭着,摇着目光呆滞的母亲。衣柜的门大开着,衣物也拖得到处都是。
陈姨把庄梦阿姨扶上床,一处一处地消毒处理。我帮助于丽收拾屋,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好。注射了止痛和镇静针后,陈姨就把我们两个带回了医务所,开始生火做饭。
“都是我!妈妈突然不让把我带走,就把爸爸给激怒了。”不知道于丽为什么要说这些,我还是找不出话说。“今天晚上你就跟着你的妈妈睡,她不舒服也好过来叫我。”于丽懂事地点了点头,吃完饭就回去了。
夜深了,我刚要睡着,有人叩响了医务室的玻窗。陈姨将那人让了进来,立即就关上了门。进来的人个头高大,紧锁的眉头形成一个好看的川字。皮肤很黑,举止文雅。
“吕政委,你怎么过来啦?”吕政委扔掉手中的烟坐了下来,神情颓唐。
“她怎么样?”问的声音不大,好象完全是在自责。
他抬起手,没让陈姨搭话。
“这不是头一回了,几年前庄梦就把状告到我那里去了。下手真狠,哪里还有人样?我们就是打劳教也下不了这么重的手!”
他抬起头站了起来。
“这次饶不了他!……调走也好。”说完,他又无可奈何地坐到了凳子上。
陈姨看了看钟,他立即就起身走了。
好象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场部的人事变动,各种猜测都有。最后的结果竟是吕政委还是政委,校长却被大家称之为了场长夫人。
于丽的算术成绩一落千丈,庄梦阿姨常常带她过来补习功课。
我必须从头一课一课地给她讲,于丽说我比老师讲得还好,引得她的妈妈和陈姨相视而笑。
我喜欢于丽专心听讲的样子,一边讲一边还要加上自己的理解。有些作业,我竟能找到比书上更简捷的算法。
如果,生活就是一门算术,那该多好呵!
没多久,庄梦阿姨就不让于丽来了,而是把我请到她的家和于丽一起学习。
原因我是明白的,医务室那个环境,她们有诸多不便。我当然也很乐意,于丽单独有一间屋,弥漫着迷人的气息。
在那里,庄梦阿姨不时送些牛奶或者削好的水果进来,态度十分亲切。她还能唱很多好听的曲子,带着浓浓的俄罗斯风情。
她善于发现也乐于肯定我和于丽的每一点长处,她喜欢朗诵我们的作文,惊异于我们的妙语佳句。到了周末,她让我和于丽比赛讲故事,而她就是忠实的听众。有时,她也会兴奋得象小孩一样,和自己的女儿一起打闹。
是她一点点地感染着我和于丽的心情,久违的笑容又浮在了于丽的脸上。
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:不必在意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情,保持愉悦的心情,做好自己该做的事,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。
那天晚上,庄梦阿姨没在家。
于丽做完作业,不让我走要我陪着她,等着她的妈妈回来。
山里的夜不仅静,而且好象还潜伏着恐惧和神奇。池塘里的蛙声,半空中的莹火虫,一惊而起的山风……都好象来自于神秘的另一极。
“你会打我吗?”于丽突兀地问了一句。
“怎么可能呢?”她的话把我吓了一跳。
“怎么不可能?”她白了我一眼。“你忘了,你在山沟里就打了我,还捆了我的手!”我真的忘记了,我更没想到的是她还记得,要在这个时候找我算帐。
我站了起来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可是于丽却兴奋了起来,挖苦我的话脱口而出:“我可没罚你站哈!你要站就站好,免得让我看起不舒服!”我很想反击一下她的刁钻,论口舌我不行,论行动又不敢,只好自己坐了下来。
“我看出来了,你刚才想做什么?”她得理不饶人地逼视着我,一根一根的眉毛清晰而整齐。我窘迫到了极点,脸很烫,汗水也沁了出来。
她扑哧一笑,缓解了我的难堪。“你想打就打嘛,怕什么?”我想了半天才回答说:“不是怕,而是因为不对!”现在想起来,她其实给我提了一个尖锐的问题:是该敢做敢为,不违真心呢?还是该三思而行,不悖道理?
“你不知道,我的爸爸是多么地爱我的妈妈。那天,我的爸爸就是杀了校长,也是可能的。谁让她到处乱说我的妈妈呢?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也这样深爱我的爸爸,如果妈妈能让爸爸知道的话,爸爸的性情也不会这么粗暴……”
她的话常常让我目瞪口呆。
第十六章:赵平
车家三兄弟的父亲成了于队长的继任者。
他在办公室里挂上字画,还摆放了两盆兰草。他的管理可以说是无为而治,平常很少表态,不是沉默就是摇头,再不就是说出一句不相关的话。他说的话,需要反复地想才能明白他的意思。